【压切婶】警惕审神者语言文化差异
1
歌仙兼定被狐之助引去见审神者时，有畅想过新主是怎样的人，不论是谈论花鸟风月，还是喜欢亲自上阵的实战派，他都自信可以得到主君的青睐。
然后，他和主人新锻的短刀今剑一起，目瞪口呆地看审神者从怀中掏出了一张讲稿，用一种略慢的语速完成了自我介绍。
狐之助咳嗽了两声，前爪按在桌台上，“审神者大人是因为灵力出色，被时政府特别任命的异国人。请放心，日常的听说读写绝对没有问题，不过像这样正式的场合，她认为还是用正式的讲稿会比较有诚意。”
今剑欢呼一声，已经扑到了审神者的怀里，扯过那张纸，“太棒了，这种没有汉字的文章。”
“是啊，汉字很难懂吧。”温柔的女声想起，歌仙兼定与棕发女子对上视线，“初次见面，用这个国家的语言，我的名字是‘莲日’，日后请多指教。”
这可真是，歌仙兼定在心里啼笑皆非地摇起了头。
2
第二位深受打击的刀剑男士是压切长谷部。
即使不是每一振压切长谷部都能与审神者发展主从之上的关系，但行事周全、有条不紊的长谷部显然是近侍的首选之一。这个本丸的长谷部也被委以重任，在被歌仙兼定领着熟悉本丸后，就昂首阔步地迈进了天守阁之中。
不久后却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
大和守安定从隔壁的房间探出半个头：“失败了？不可能啊！主的近侍席位对你不是一直虚位以待吗？”
“我也不知道。”压切长谷部看起来万念俱灰，“我在说话，主就一直微笑着看我，一句话也不回答，然后时间一到就温柔地告诉我她的近侍还是今剑继续担当。难道主喜欢短刀那种活泼可爱的性格吗？不，我没有要把自己磨成短刀的意思……”
“等一等，”大和守安定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是怎么和主说话的？‘承蒙厚爱不胜感激，再下必当尽心竭力’诸如此类？”
“不然呢？”
“长谷部君，”大和守安定怜悯地望着眼前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主听不懂敬语。”
3
事先说明，敬语系男子并非就此失去市场，二十三世纪的科技也并未落伍到连同声传译都无法普及。十年前审神者改革时，不少异国的审神者确实通过了灵力测试，利用实时翻译软件和刀剑男士们交流。
然而时政府的错误就在于低估了人的惰性：在有高速准确的翻译器的情况下，再去刻苦提升自己的语言水平显然是那样吃力不讨好，大部分审神者并未花心思体验自己的语言能力，而是选择了大小事宜都通过翻译器下达指令。在滥用翻译器之风最为盛行时，审神者甚至连简单的战场指挥都需要依赖电子翻译。
敌对审神者和溯行军利用了这一点，三年前策划了一次针对异国审神者的“斩首行动”。
破坏翻译装置，再分而治之、化整为零地袭击，缺乏审神者指挥的队伍便如同折翼的鸟，最惨烈时，就连审神者的呼救声都无法传达。
惨烈的教训敦促时政府更改了审神者录用的语言标准，从此以后，异国审神者的比例便逐年下降到了一个稳定的层次，语言学习的沉默成本促使有灵力的候选人更愿意另寻出路。
“就是这样，审神者的语言水平确实离录用标准还差一点，但她的灵力测试评级档案是机密文件，上阵申请也是一次通过，请不要过于担心她的安危。”狐之助对围绕在桌前的刀剑男子鞠了一躬，跳下桌，小跑去厨房找豆皮寿司当夜宵了。
4
长谷部的转机在半月后悄然来到。那一天的长谷部刚刚听闻噩耗：他已在演练场的同体里出名，“因为语气过于正式而被审神者拒绝的长谷部”，多新鲜，连明石国行看了都愿意多走两步来瞧瞧。
起码主认可了我的能力，让我担任第二部队队长……他那天在庭院前暗自神伤。
“长谷部先生！”今剑踩着一齿木屐停在远处，招手说：“主找您。”
本丸昏黄的灯火下，长谷部胡坐在审神者的对向，审神者正专注着用笔修改面前的文章，一时间室内无话。
“主，您这样对眼睛不好。”长谷部忍不住规劝到。
他看见面前的女子搁下笔直视他，深棕近黑的头发披散在身后，黄金的眼瞳带着一点玩味——长谷部不知道那双眼瞳是否反射了室内的烛火，在昏暗的室内有些过于耀眼了。
“你看，像现在这样说话就很容易懂嘛。”女子笑出了声，打破了室内的沉默，“我的眼睛不要紧哦，我并非依靠视力在阅读。”
并非依靠视力？长谷部心中疑惑。
“嗯，跑题了。我想了很久，日后还是拜托你完成近侍的工作吧。”莲日把手中的文稿递给长谷部，“文书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不是吗？日后就拜托长谷部多多关照了。”
长谷部感动地接过了莲日写的文章，心里发誓：这是主交给我的第一份近侍工作，我必要完美地完成——
莲日看着长谷部变化莫测的神情，联想到自己对照文体标修改多次的文章，自嘲自弃道：“直接指出就可以了。”
“主，恕我直言，您在第一段就变换了三种不同的时态，您需要我修改还是代笔呢？”
5
总而言之，审神者莲日给本丸刀剑们留下的第一印象就是：认真负责，但是文书苦手的一位主君。
歌仙兼定哼着雅乐的音节，用一把小刷子过筛滤网里的红豆。昨日闲聊之际，审神者对歌仙兼定口中的水羊羹甚是感兴趣。
“明明是红豆做的点心，却以羊为名，真是不明白啊。”审神者好奇地听着短刀形容这种点心的口感和形状，一脸的难以置信。
这是的歌仙兼定袖里藏着山姥切国广的被单，心情愉悦地往布草间走去，听到有关水羊羹的话题，趣味盎然地挤进了几人中，“只是羊羹的话实在是太甜了，主喝过抹茶吗？在这里的人总喜欢配着茶吃点心。我看看时间……啊，现在开始准备羊羹还来得及，不如明天下午我向主展示一下茶艺？”
短刀们小小地欢呼起来，莲日好笑地确认着出阵时间，“可以哦，这次只是带你们熟悉战场。清早就出发，回来时正是茶歇时间吧。”
点茶需要的水已经烧沸，用来装点羊羹的樱花瓣也清洗干净，庭院内却迟迟不见审神者和部队的身影……歌仙兼定盯着面前的点心，心中的不安就像滚水中的泡泡一般向上翻涌。这次仅仅只是带短刀们熟悉战斗，去过数十次的合战场很难想象会有什么意外……
庭院中忽地光芒闪烁、人声鼎沸，歌仙兼定匆匆扑灭了炭火就向外跑去。
“大家，都没事吧！”歌仙兼定的目光紧张地扫过人群，清点人数，六振刀剑，没有伤亡，很好；长谷部怎么搞的，主为什么是他抱回来，主的腿脚上为什么有伤；以及，最大的问题是：
为什么大家的表情都有点梦幻？
“因为……遇到了检非违使。”五虎退小声地说。
本丸刹那间乱作一团，狐之助不愧管狐之名，发出的尖啸声大抵别的本丸都能听清；别的刀剑也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关心起战况。“任务失败了也无所谓，这个阵容遇到检非违使，您能够成功归还就是幸运。”狐之助跳进莲日的怀里，宽慰地用前爪拍了拍莲日的肩膀。
“不，没失败。”大和守安定魂不守舍地说道。
之后的大广间，大和守安定和加州清光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他们在溯行军退却后轻敌逗留战场而遭遇溯行军，审神者是如何凭借自己的灵力力撼检非违使。
“之前一直听主说‘会保护大家’，保护原来是这个意思啊。”加州清光喃喃道，“不！同田贯正国！主不会用刀剑！而且主腿脚受伤了！你休想找主试合！”
着一座本丸刚刚建立不久，田梗之间，刚种下的菜苗才冒出尖头。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走在田间，不知不觉便登上了本丸后山。
“要在这里偷懒吗？”加州清光停在大和守安定身后。
此时已是黄昏，时空的狭缝中，不属于现世的夕阳把整座本丸的绿瓦都染上了金黄，仔细凝视时，又有隐约的赤金色流转与地支的方位：那是审神者的灵力，周密地覆盖了整个本丸。
“只是稍微看一眼，耽误不了事情的。”大和守安定凝视着流转的灵力，向着本丸伸出手，似要抓住本丸一般，缓缓握拳。
“只有在这里才能感受到主灵力的充沛。”大和守安定松开拳头，翻手凝视着掌心：“你能感受吧？不单是我们的显现，就连开辟时空的节点和笼罩本丸的结界，都是主以灵力一己支撑。尽管主没有言明，但这次出阵的确是主救了我们……这样强大的主，需要我们吗？”
“听着就是好奢侈的烦恼，大和守安定。”加州清光安静地倾听好友的愁思，“不过要我说的话，主和我们很像吧。”
“哦，主很可爱，你也很可爱，是吗？”
“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加州清光顿了顿，努力地描述自己的感觉，“就是那种……孤独的感觉。你也察觉到了吧，主的心里埋着很多事。即使请求为主分忧，主也会拿‘我的日语还不够好，请不要为难我啦’这样的理由搪塞过去。只是倾诉的话，明明也有翻译的工具。”
“但主就是主。”加州清光说，“我们依赖主的灵力诞生，感受这个世界。就连和你站在这里，能在青草的香味里闲谈都是主的恩惠。等等主吧，等她知道我们是足够托付的人。”
“……真的这么冠冕堂皇吗？”
两人相视一笑，加州清光不好意思地玩弄着自己的发辫。“真严格啊。其实真要说的话，是那句话。”
他们的主在战场上安慰被检非违使吓哭的五虎退时，半蹲在地上，足袋踩在泥泞的水里。她摸着五虎退的头，“没关系，再来一千次我都会保护住你们。我承诺过。”
6
结果计划里的下午茶肯定是泡汤了。
歌仙兼定丧气地把羊羹放在大广间的案几上，“谁要吃的话就自己来拿。”
这一切都和蜷缩在房间一角，对着墙壁上“主命”二字神游天外的压切长谷部无关。
被使用，不仅作为一位付丧神，仅仅是作为一把兵器为主人带来大捷。长谷部光是这样想象，就觉得热血同心绪一道翻涌，他花了很大力气才克制住自己的情态。而当最后一位检非违使消散于夜空之中，审神者的足袋踏在泥水里——她适才蹬去了脚上木屐。
她走到长谷部面前，用巫女服雪白的袖口细心擦拭刀刃的血迹，用双手将刀呈至付丧神跟前：
“对不起，擅自用了你的兵器。”审神者用温和的口吻向他道歉。
“主，您的脚受伤了，我抱您回去吧。”对主的问题避而不谈不是好习惯，然而压切长谷部唯一可以让自己避免失态的答句。
付丧神与自己的本体并无共感，本体的刀剑是他们的原身，以及最趁手的战斗武器。长谷部的本体眼下便搁置在自己的身前，烛火下，金黄色的刀鞘光晕流转。“好美……”以往奉命擦拭他的侍从和小姓总会这样感慨到。
只可惜长谷部并非自恋之人，这样揽镜自照般回忆的时刻少之又少。
主的衣袖拂过他的刀刃，那一瞬间他几乎就要共感，仿佛主的衣袖拂过的是他的面颊。这样的接触简直让他压抑不住内心的欲望：
好想一直是主的近侍，好想被主看到；好想被主需要，好想像别的本丸的长谷部一样被主夸奖……长谷部咽下一口唾沫，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的刀。
天已经快要亮了，他就这样盯了一整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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